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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第 6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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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第 68 章

......

蘇棠重新推門而入的時候包廂裏意外的冷清不少, 除了沈逸清,滿屋的人變戲法似的一個不剩, 潮水一般退去。

中央擺著個做工別致的立式蛋糕,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,一圈一圈往上數竟有十來層,每一圈的主題各不相同。

蘇棠感到新奇,走近看更受震撼,每一層上居然還用甜點捏了卡通小人,挨著數上去正好十一個。

十一層主題,十一個卡通小人,正好與這些年秦詩出道演過的十一個角色相對應, 栩栩如生、惟妙惟俏,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, 自然不用猜, 一定是時越哄人的玩意兒。

蘇棠四下張望, 確定除了沈逸清屋裏再沒別人, 不知道自己離開這段時間,這裏發生了什麽。

男人孤零零坐在沙發上,似乎刻意在等她回來,從她一進門, 看過來的視線就沒離開過。

“他們人呢?”

蘇棠走過去,下意識的開口,視線落在他深色的衣領很快又移開。

沈逸清示意她看窗外, 蘇棠一偏頭, 落地窗上瞬間炸開朵絢爛巨大的煙火, 像她鏡頭裏的慢動作,金花徐徐張開、重重疊疊, 聲勢浩大的印滿整個夜空,伴隨著無數金色流蘇的墜落,像極了在下一場金色的雨。

蘇棠看入了神,不自覺的往窗邊去。

陸嶼這酒吧開在市中心又在頂樓,站在窗邊,與隔壁著名的CBD國貿大樓遙遙相對,此時那塊號稱一秒千金的燈光牌赫然亮著秦詩的美照,主題自然和煙火如出一轍,‘生日快樂’幾個大字奪人眼球。

“頂樓接下來開露天party,正好煙火秀,人都上去了。”

身側突然傳來聲音,沈逸清不知何時跟過來與她並肩而立。

蘇棠偏頭淡淡瞧他一眼,對於這好心的解釋,並未多做反應。

遠處的夜空很快沈寂下去,又恢覆黑沈沈的模樣,好似剛才的熱鬧只是做夢一般,煙火散盡,蘇棠看樣子並沒有離開的打算。

空氣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橙花香,混有青橘的酸也有果皮的苦,淡淡的皂感幹凈溫柔讓人感到舒心,像她的性格,恬靜沈穩,清幽的附在鼻間令人感到愜意。

沈逸清貪念這份美好,安安靜靜的陪在她身邊,自是不願意主動打破這種久違的寧靜。

“聽氣象新聞說今晚會有獵戶座流星雨,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好運。”

女人兀自的盯著夜空,沈逸清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主動和自己搭話。

看流星,多浪漫的事。

更浪漫的是那句‘我們’。

昏暗的視線,安靜的空間,親密的獨處,她將他親昵又自然的劃為了她的一部分。

一種久違的悸動頃刻間席卷沈逸清心臟,呼吸不受控制的變得時輕時重,他羞於承認,自己竟然像個剛談戀愛的楞頭青那樣緊張。

“沒事,我運氣一向很好,我陪你等。”

盡管故作平靜,開口時,連嗓音都有幾分不自然的顫動。

她近來對他態度出奇的好,好到恢覆如初的樣子,連在樓下碰到舫舟,她都能笑著解釋只是‘碰巧’。

沈逸清當然相信,因為那久違的笑臉真讓他如沐春風。

什麽都不重要,那男人也不重要。

他自作主張的又站近了些。

玻璃窗上印出兩人模模糊糊的身影,外面黑沈的天空遼闊高遠,四周靜悄悄,小小的角落裏溫馨又美好。

“你知道獵戶座的傳說嗎?”

蘇棠仰望著夜空突然問。

沈逸清點點頭。

“古希臘神話中,海神波塞冬的兒子奧賴溫被譽為世上最壯美的男人,他身材強壯,最擅長狩獵,常常誇下海口說自己沒有獵不到的獵物,最終惹怒了天後赫拉,赫拉派了一只蠍子去懲罰他的狂妄自大,奧賴溫死後變成了天上的獵戶座,而蠍子則變成了天蠍座。”

西方文化中,獵戶座中最亮的三顆星分別象征著三把武器。

劍、弓和箭。

總之都與勇氣和決心有關。

沈逸清不知道她為什麽提起這個。

10.53分。

氣象新聞裏的預測時間過去了十分鐘,黑沈沈的天際終於有微弱的亮光姍姍來遲、一閃而過。

蘇棠追過星,研一時在四千多海拔的高原上扛著相機采風,耳邊烈烈風吹,擡眼是璀璨銀河,與那裏相比,城市的光汙染顯然嚴重很多,即便站在一百多樓的高處,那流星雨也只瞧見零星幾顆,興致大減。

她側身正要離開,卻見身旁的男人端肅站著,雙眼微閉。

“你幹嘛?”

“許願。”

蘇棠楞了下。

“不幼稚嗎?”

有點好笑,她和他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唯物主義者,很難想象沈逸清嘴裏能一本正經的吐出這個詞,割裂又荒誕。

沈逸清沒應這話,下一秒,他睜開眼偏過t頭來。

“不問問嗎?我許的什麽。”

蘇棠輕笑一聲。

“那你可要小心,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

她可沒興趣聽。

沈逸清欲言聽了這話又止。

正在此時,安靜了一晚上的手機在掌心瘋狂的震起來,包廂的燈光本就開的低,窗邊的這處角落更是昏昏暗暗,手機屏幕的光享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大放異彩。

‘謝流箏’三個字躍然眼前,沈逸清盯著屏幕楞了好幾秒隨即拇指一滑,瞬間掛斷,擡起頭來時身邊人已經走遠。

緊閉的包廂門突然打開,秦詩的助理小鐘急吼吼的進來,驚魂未定。

“蘇棠姐!詩詩讓我把這個給你,嚇我一跳,天臺沒看見你,我還以為你走了。”

真是這樣,明天她該挨罵了。

小助理喝了些酒,看起來臉頰微紅,遞過來的是張黑色房卡。

蘇棠偏頭往門外看,身後卻響起男人的聲音。

“別找了,今晚她不會和你一起回去的,時越....不會放她走。”

篤定的語氣,蘇棠垂眼看著手裏的東西沒接話,走去拉墻邊的箱子,卻被人搶先一步。

沈逸清頭也不回的走在她前頭。

“這裏不好打車,路邊也不太安全,我送你。”

畢竟以前確實發生過不好的事,這話蘇棠沒有拒絕,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電梯往負二層走,依舊是那輛林肯領航員,黑色的低調車身一出電梯口就瞧見。

怕她後悔似的,沈逸清先打開副駕駛的門將人送上去,才提著行李箱往後備箱走。

手機震動,是舫舟,蘇棠打開微信聊天框,消息一下彈出來。

木木:【你先看看。】

是一份合同文件。

大型動物自然紀錄片耗資巨大、周期長,即便是世界範圍內,這種題材的的紀錄片團隊也是屈指可數,國內更是沒有成熟的紀錄片市場化環境,當然少有人願意投資這種片子,所以往往各地電視臺都是采用直接采購引進播出,而作為中國市場,卻沒有可以向外輸出的優秀作品,《候鳥》這次的第一出品方是京視TV,顯然是想打破這種倒掛的僵局。

無論是作為電視臺還是蘇棠本身,這次嘗試都是勇敢的冒險和挑戰,但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同時相信一個人,相信舫舟,這個一出道就震驚世人的天才紀錄片導演。

以前他總是獨立一人,這次顯然不適合單打獨鬥,第一次成立了獨立工作室。

蘇棠點開文件,直瀏覽到文件末尾。

紀錄片人員精簡,往往一人多職,加上她和舫舟,攝制組一共也不過4個人,合同條款大多是關於人員分工和薪酬。

【沒問題。】

蘇棠敲完這幾個字點了發送,不過片刻,屏幕那頭就回了消息,就像刻意在等待著她一樣。

木木:【明天出發,那麽以後,就是一家人啰~】

木木:【玩得太晚的話,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,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。】

他送她來的,自然知道酒吧這種地方魚龍混雜,口吻裏滿是叮囑和擔憂。

蘇棠笑著回了句‘好’,坐在位子上看著那句‘明天出發’楞楞的出神。

緊握著手機,心跳莫名有些快,這種感覺很奇怪,激動、興奮,還帶有一點點的不安,她像一個剛上船等待欲揚帆起航的人,前路未知、風景未知,卻隱隱有期待。

《候鳥》這次的拍攝路線取自全球關註度最高的一條——東亞-澳大利西亞遷飛區,鳥兒的飛行路線包含了中國、日本、韓國、東南亞和西太平洋,共包括了22個國家,覆蓋了東亞大部分的地區,從南到北,從秋到春,兩次輪回。

那些鳥類,她大多在舫舟手機裏見過,那麽小一只,那麽脆弱的翅膀,卻卻有著飛越千萬裏、震撼天地的力量,雖未出發,她的心似乎已經跟隨那數十萬只候鳥,遮天蔽日的途徑山脈和雪峰,耳畔是獵獵的風響,吹得她血管裏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動。

“想什麽呢?”

耳邊突然一道聲音,蘇棠躁動又亢奮的思緒被打斷,回神,男人不知何時已經上車,正越過中央扶手傾身過來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看。

兩人湊得極近,蘇棠沒說話,下意識的側了側身離他遠些。

密閉空間裏安靜極了。

沈逸清頓了一秒,伸手越過她肩頭去拉安全帶,‘哢’的一聲響後,人卻沒離開。

車庫裏一片死寂,車裏的燈光昏昏暗暗,蘇棠整個人被籠在模糊的陰影裏,即使偏著頭,她仍然知道那道炙熱的的目光並沒有離開。

“你今天噴香水了?”

沈逸清低頭,壓抑又克制的攫取著她脖間的香氣,一整晚了,這味道勾得他心猿意馬,這下終於有機會靠近。

“沒、”蘇棠垂著眼,“下午給詩詩選禮物的時候進了一家香水店。”

難怪那味道若有若無,不湊近了根本聞不真切,偏是這樣,更是拿人。

沈逸清緊挨著人,舍不得退開,像是無話找話。

“你送她的禮物是香水?”

他貼得近,說話時溫熱的鼻息打在蘇棠的脖間,令她有些別扭。

“沒、買了別的。”

短暫的對話後車裏重新安靜下來。

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,他仍舊在註視著她,蘇棠一言不發,任由這種僵持的沈默持續在車裏蔓延。

不知過去多久,男人突然開口。

“我可以吻你嗎?”

低沈的嗓音克制低沈,像在壓著什麽,帶著一股小心翼翼的試探。

一向霸道強制的人學會了詢問,蘇棠冷不丁楞了一下,隨即笑了。

“我有選擇權嗎。”

沈逸清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。

“你可以說不,我會尊重你。”

蘇棠毫不猶豫。

“那我說‘不’。”

隔她那麽近也沒推開他,沈逸清一剎那以為,自己快要成功了,心裏正喜悅著又被一個‘不’字打回原型,失落和不解,一顆心猶如一顆高空墜落的玻璃球,四分五裂,又像沒討到糖的孩子,表情十分灰敗。

車裏原本旖旎的氣氛剎那間冷下來,噴在脖間的溫熱鼻息變得淡而緩,蘇棠感受到眼前的身子僵了僵,幾秒後緩緩退開,動作遲緩得像一個年久失修的老機器人。

他雙手搭上方向盤,車子卻遲遲未開,就這樣僵住半分鐘後,男人不知道想了些什麽,突然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。

“我沒吻她。”

她有情感潔癖,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,他當然清楚。

她在嫌他臟。

幾乎一瞬間,這個念頭就從沈逸清腦海中蹦了出來。

一股郁結之氣憋在胸口,沈逸清吞了吞喉嚨,呼吸有些發緊,偏過頭來時臉上滿是低落和委屈。

蘇棠楞了兩秒,最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在酒吧包廂裏那兩個肆無忌憚打量她的女孩。

一瞬間,她明白了他在想什麽。

“不是因為這個。”

就僅僅是她不願意,難道也必須要給他一個理由嗎,蘇棠感到好笑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男人看著她,慢慢解釋。

“那人是秦詩那邊的朋友,我不知道他拿過斯諾克錦標賽的冠軍,我以為我不會輸,我沒想過讓你難堪。”

蘇棠聞言輕笑了一聲對上他眼睛。

“那你身邊有沒有人告訴過你,其實人生會輸的事其實還挺多的,而且....你真的很不擅長道歉。”

聽了這話的沈逸清沈默著,他眼裏,她在笑,可是他知道,人還生氣著,兩人之間似乎隔著濃濃的霧,現在的她越發讓他看不清,至於那根能夠讓他們冰釋前嫌的繩索,得靠他自己去摸、去探。

良久,他開口,帶著深入思考之後卻不得而解的迷惑和疲軟。

“那你說,真正的道歉什麽樣,怎麽才算,是,我以前別有心思的接近你,仗著你的喜歡為所欲為,我是個混蛋,我不否認甚至接受你這樣認定我,我也一直在說,我錯了,我想要你的原諒,我想要我們從頭開始,我是個商人,我也從小就知道,失去的東西再想拿回來,除了搶還得學會補償,我不會再逼你,我只需要你說,到底要我怎麽做,怎麽彌補,你才肯原諒,只要你說,我就去做。”

只是沒討到一個吻而已。

男人看過來的眼神懇切,多麽高傲的人,像是搜腸刮肚說盡了這輩子討饒的話,蘇棠驚訝於他的長篇大論,內心卻波動全無。

她定定瞧著人,口吻竟像一個授業解惑的老師。

“真正的道歉呢並不是虛有其表的解釋,而是....”男人眼神定定瞧著她,話到這裏t卻突然停了。

“算了、”她說,“我慢慢教你,以後你就知道了。”

她近來說話總喜歡留一截,不過這一次沈逸清心底沒感到好奇,他想要的答案藏在那句‘我慢慢教你’。

好像一句隱喻的情話,日子還長,他總有時間慢慢學,這樣想著,他心裏又重新變得松快。

同在市中心,秦詩的住處隔陸嶼這邊並不遠,路上卻堵,平常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花了半小時。

車子停下,人還未動,沈逸清放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機震起來。

蘇棠掃了一眼,熟悉的名字,沈逸清一路上掛斷了四五次,但仍舊孜孜不倦,不肯罷休似的,見他要去幫自己拿行李箱,蘇棠沒讓。

“你接吧、萬一真有急事呢。”看了他一眼,“我自己去拿就好。”

說完沒逗留,徑直推門下車,沈逸清盯一眼手機,又掃了下後視鏡,下一秒拿過手機按了接通。

“說。”

冷冰冰一個字,帶著隱忍的怒氣,像是對她窮追不舍的電話惹煩了似的。

謝流箏楞了一秒,才敢怯生生的開口。

“後天你生日,想問問你要什麽禮物。”

蘇棠走到後備箱卻打不開,楞了兩秒發現是沈逸清存心鎖著,正不耐煩,一擡頭就瞧見男人邊打電話邊往車尾這裏走。

“隨便。”

“你到時候在哪裏開party,我給你送來。”

“不用,寄到公司地址,有人幫我收。”

竟是連見她一面都不肯。

蘇棠站著,眼看男人握著電話到她身邊,擺著臭臉語氣疏離冷漠,下一秒,手裏的車鎖一按,後備箱這才緩緩擡起。

見他傾身,蘇棠手快先伸了過去。

“沒事、我自己來。”

沈逸清的手機從耳邊撤了下來,電話卻還未掐斷,熟悉無比的女聲一下就鉆進謝流箏的耳朵,令她猝不及防的楞了楞。

蘇棠拉了箱子正要走,忽然被人叫住。

“等下、”

她一回頭,就瞧見只滿是黑色汙痕的手背,斜長的一豎,夜色裏油光發亮,像是在哪裏不小心擦到的車油。

“剛才你提箱子擦到的。”

蘇棠帶著質疑低頭查看,箱子的滑輪果然有可疑的黑色,不知是在什麽時候沾上的。

“我可以上去....洗個手嗎?”

畢竟是自己造的孽,蘇棠不情願,站了兩秒還是點頭。

到了電梯,蘇棠握在手裏的電話冷不丁震了一下,是個熟悉的陌生號碼。

【沈逸清是不是在你那兒?可不可以讓他見我一面。】

這話說得,好像是她不情願似的。

蘇棠嗤笑一聲沒理。

秦詩的套房在頂樓,這裏裝修覆雜,走廊橫豎交雜,有專人引著,倒找得並不算費力。

兩人剛進屋,那討人煩的短信又進來,撇去了虛偽的彬彬有禮,不客氣許多。

【別裝死,我知道你在看。】

語氣很沖,蘇棠卻反而習慣得多,這才是謝流箏,出言不遜、趾高氣昂。

她擡起頭來,望向那抹往洗手池去的高大背影,下一秒,心裏突然什麽東西閃過,她鬼使神差的叫住人。

“沈逸清、”

男人回過頭來,眼神帶著疑惑,蘇棠一本正經的開口,把黑屏了的手機往他面前晃了晃。

“沒電了,充電線在行李箱,能借用你手機嗎,回個電話,挺急的。”

沈逸清看著人楞了一秒,走了回來。

下一秒,那個他從不離身的私人手機毫不猶豫的塞到她手裏。

“想用就用、不用解釋。”

男人走遠幾步想起什麽又回頭。

“對了,密碼是你生日。”

蘇棠表情沒有絲毫動容,只是心無波瀾的輸入那串熟悉又無比厭惡的數字。

屏幕解開,她擡眼看了下遠處。

水聲響著,男人背對她洗手,完全沒有轉過來的意思。

不是什麽奇怪的備註,打開微信,她很容易就找到那個名字,聊天框很幹凈,最近一次溝通居然在半年前。

蘇棠沒有猶豫,面色如常,編輯好信息後利落的點了發送。

【好!】

對方很快就回,激動勁兒快溢出屏幕,隔著微信也透露著滿滿的興奮。

蘇棠平靜的看了一眼,把兩條信息刪除後很快退出來,一切滴水不漏,隨後若無其事的往他身邊走。

“謝謝。”

沈逸清站在原地,接過手機沒說話。

她今天穿了件緞面灰色襯衫,搭著一件風衣,高紮的馬尾依舊有一股清澈純真的氣質,但整個人看起來卻沈穩許多,添了幾分優雅知性。

一段空白,兩人之間莫名的安靜下來。

水晶吊燈的色彩偏暖,氣氛莫名升了些溫,柔光的燈光斜斜的照過來,他能看清她臉頰上細碎的小絨毛,帶妝一下午,淡妝似乎更淡了,鼻尖粉底稀薄,露出那顆若隱若現的小痣,那是他以前最愛親吻的地方。

沈逸清喉結滑了滑,喉嚨有些發緊。

對峙的沈默似乎令蘇棠感到不自在,她拉著箱子往臥室走,躲他一樣,沈逸清伸手,匆忙間只摸到她後腰處的風衣腰帶,一滑而過。

“那個....”

蘇棠停住回頭。

男人似乎是不願走,倚在洗手池期期艾艾的看她,想也沒想,蘇棠看他這幅樣子立即斬釘截鐵的開口。

“不可以。”

沈逸清一楞,似乎沒料到這話,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。

“我還沒說,你知道我要問什麽。”

蘇棠還是那副了然於胸的樣子。

“這是秦詩的地方,我不可以留你。”

沈逸清眸子暗了暗。

“你覺得我跟上來就是為了這個?”

蘇棠反問。

“難道洗手不是借口?”

他有那麽無恥,她就這麽看他的。

沈逸清臉色更加難看,被這話噎住,好半晌才說話。

“如果我說不是,你信嗎?”

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她,目光坦然。

“你這次來只是為了給秦詩過生日,明天就走?”

“也不全是,還有其他的事。”蘇棠遲疑一秒,看著他,又添了一句,“等你生日過了就走。”

沈逸清楞住,心臟因她這話微微顫抖一下,原本冷下去的心重新包裹上暖意,裏裏外外泛著酥軟,聲音也柔下來。

“明天你什麽安排?我可以來找你嗎?”

“和朋友約了,不確定會忙到多久,空了我給你發消息。”

沈逸清點點頭。

“那...晚安,明天見。”

男人步履輕快的離開,背影很快消失在玄關。

等到厚重的關門聲傳來,蘇棠才放心的回到客廳坐下。

沙發前的玻璃長桌上放著不少報刊,許是經常翻看,懶懶散散的胡亂堆著,並不存心整理,時尚雜志和財經期刊混雜其中,截然相反的內容,展示著兩位主人的不同偏好。

秦詩是個很註重個人空間的人,從不輕易讓人留住,她不知道時越對她的生活入侵已經到了這種地步,心裏隱隱有些後悔今晚過來借宿。

蘇棠伸手撥開幾本,抽出最下面露了一角的金融雜志。

男人熟悉的臉躍然眼前,棱角分明,眼神銳利充滿侵略性。

只一秒,蘇棠就移開眼,一手握著手機,一手將雜志翻了個面,視線停留到最下面的聯系電話上。

“餵、”

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。

“你們雜志最近幾期的銷量似乎不太好啊,需不需要我幫個忙。”

.....

秦詩一夜未回,蘇棠發去的信息也石沈大海,偌大的套間裏冷冷清清,下半夜起了夜雨,啪哩啪啦砸在窗上,吵了蘇棠整晚,淩晨迷迷糊糊睡去,再次睜開眼,天已透亮,完全是中午。

舫舟的消息適宜的進來,蘇棠看了一眼地址利落的回了個‘好’,再不敢拖延,立馬丟了手機起來洗漱。

離開前經過酒店大堂,有條不紊的拐了個彎往前臺走,填完信息付完錢卻沒領走房卡,只寫了張紙條包住遞過去,小心叮囑。

“如果這個人來取的話,幫我給她一下,謝謝。”

與此同時,京貿集團會議室內。

安靜等待一上午的手機倒扣在桌面,沈逸清垂眼盯著,猛的震顫一下,幾乎同一時間,他毫不遲疑的拿起來,解鎖的動作透露著一股隱隱的迫不及待。

【下班有空嗎,要不要一起吃晚飯?】

微信對話框裏,溫情的話令他呼吸不自覺的慢下來。

沈逸清不敢多思考,條件反射一般的回她,生怕慢一秒她就改變主意似的。

【有空,多久?】

蘇棠看著消息楞了一秒,她沒想到對方幾乎秒回,急不可耐的樣子就像是在專門等待她的消息一般。

她沒t猶豫,把早就想好的話一個個的敲上屏幕。

【晚上八點,你到這裏來找我吧。】

她發了定位,隨手將房間號一起發給他。

過了十幾秒——

【好。】

辦公室內。

投影儀上的ppt翻到最後一頁,站著的人正在總結陳詞,滔滔不絕的匯報著各種數據,半晌,聲音停了,對坐的兩排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主位上的人,等待自己老板的一錘定音。

她主動約他吃飯。

沈逸清垂著眼,一副心思全在面前的手機屏幕上,整個人像浮在雲端,飄飄然不知所謂,又像坐在陽光裏,整顆心,被曬得暖烘烘,身心都感到無比的舒展愜意。

“沈總、”

見他在出神,一旁的周平不得已伸手碰了碰他的肩,下一秒,男人擡起頭來,眼神顯然有些茫然。

周平俯身小聲提醒。

“報價、能不能過。”

沈逸清掃了眼屏幕,盯著上面的數字沈默幾秒卻沒表態,他擡腕看了眼表,面色如常。

“中午了,先吃飯吧,下午繼續。”

收購鵬瑞醫療的案子,與泰盈打擂了幾個月,這是京貿最後向對方壓價的機會,如此重要的會議,他卻頻頻出神。

會議室的人魚貫而出,剎那間就只剩他們兩人。

周平掃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機,心裏頓時了然。

發消息的人沒有名字,備註是一朵粉色的海棠花。

沈逸清不是個感性的人,所有的聯系人無一例外都是一板一眼的全名,這個備註不僅置頂,獨特的備註更是在一溜的人名的格外顯眼。

反常的行為,特別的備註,周平掃了眼自家老板春風拂面的笑容,一下就猜出來。

蘇棠居然約他去酒店。

兩人難道和好了?

他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地址和房號,有些不解。

“這地方....”

見他支支吾吾,沈逸清疑惑的擡頭看他一眼。

“怎麽了?”

那是BVLGARI旗下爆火的情侶酒店,最好的角度可以俯瞰整片三環中路和長安街,夜景尤其好看,最近又是小長假期間,可以說是一房難求,據說一晚的價格已經漲到五位數。

情侶酒店、挺貴,雙重buff,周平隱隱約約總覺得哪裏不對,至少不太像蘇棠的行事作風。

他想說什麽,可扭頭見沈逸清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,話風轉口變了。

“沒,就是個很火的情侶酒店,露臺餐廳不錯,夜景很美,上個月我女朋友過來,一起住過。”

情侶酒店。

沈逸清一楞,他倒是沒註意這個。

沈默幾秒,他像是想到什麽值得興奮的事,突然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,單手捏上周平的肩膀,情緒明顯有些激動。

“她心思一向簡單,明天我生日,我猜到她要送我什麽了。”

表面上,沈逸清作為上司,他是嚴格的,經常不茍言笑冷眉冷眼,而商場裏,作為京貿的當家人,實際上也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活閻王,手段狠辣。

在內在外,他都是一個內斂的人,現在這樣喜形於色,周平半天沒反應過來。

眼前人急急的往辦公室走,步履輕快。

“上次在香港保利拍的那套帝王綠翡翠珠鏈,還在保險箱嗎?”

周平記得,那東西的賣家十分神秘,是個女人,卻沒透露身份,只說是上輩一直傳下來的寶貝,家裏出了事,急忙脫手。

祖宗的東西也守不住,聽起來像是個敗家子,可那東西卻是極好的。

濃郁碧翠的33顆翡翠珠子,象征‘三三不盡,生生不息’,無論是東西還是寓意,都是頂好的,價格也很美麗,夠京北一套四合院,他打八輩子工也買不起。

“沒呢,上個周轉去‘倉庫’了。”

說那地方是‘倉庫’不太妥當,準確來說是一處郊區別墅,可沈逸清幾乎不過去,也不住,平時拍賣會上拍了什麽值錢東西,都往那兒送,屹然一個私人收藏庫。

沈逸清的背影一下頓住,顯然他剛才的動作是打算去辦公室裏取這東西。

下一秒,周平的手裏扔過來一把鑰匙。

“取回來。”

周平驚詫。

“現在?”

男人語氣肯定。

“現在。”

“下午還有會呢。”

“沒事,等你回來再繼續。”

看他這幅一刻也不願意等的模樣,東西要送給誰,自然是一清二楚,周平竟一時分不清,到底誰才是過生日的人。

拋開那些混賬事兒不說,沈逸清對女人的大方周平是認可的,他心在哪裏,家裏的值錢東西就一樣樣的往哪兒送,獻殷勤似的,他都替蘇棠動心。

雖這樣想著,心底卻蒙上層隱隱有些不安,默默祈禱今晚他這禮物能成功送出去,別有什麽意外才好,畢竟他的長假.......

“對了!”

沈逸清興致盎然的回頭。

“回來的路上順便幫我帶束花。”

他事無巨細的叮囑。

“鮮切茉莉,包裝用淺綠色的紙。”

送君茉莉。

勸君莫離。

花是蘇棠的最愛。

周平嘆一口氣,真心希望這次不是自家老板一頭熱。

“還有一件事!”

他想起什麽連忙叫住人。

“你給我的紐扣,鑒定結果出來了。”

視線中的背影驀的一下頓住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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